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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雞精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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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一大早起來，正準備要出門上班，看見阿公及阿嬤為了一罐雞精喝不喝而僵持不下。我順手拉了張椅子坐下來，靜靜地瞭解他們在吵什麼？阿嬤說：「你快喝啦！」我看見一瓶已經拉開瓶蓋的雞精放在桌上，受到冷落似地佇立在桌上，隨時可以一口飲盡，卻又沒有動靜。而阿公抿著嘴，頭側歪一邊，緊靠在沙發椅上，動也不動一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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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說到這雞精，其實是因為阿嬤有感阿公最近的身體虛弱，特地買來給阿公「補」一下的。阿公每天早晚喝一瓶，一直也沒什麼問題，怎會今天突然說不喝了？正當我納悶的時候，阿公說：「你不喝，我也不喝」，看來兩人是槓上了。話說完，阿公將雞精高舉對著阿嬤說：「來！喝！」阿嬤回應說：「我不要！這是買給你喝的，你喝」，阿公則堅持不喝，並且不悅地說明了原因：「講我開錢（台語），我不喝」。原來如此！我回想起阿嬤這大半輩子都在「討好」別人，買的東西一定是別人愛吃的，雞腿給別人吃，自己寧可吃難以下嚥的雞胸肉。問題是阿嬤會犧牲自己，但是也會強調她有多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。所以當阿嬤說阿公的需要是要花錢的，阿公聽了有壓力也不高興，所以不喝，除非阿嬤也喝（也照顧到自己），那阿嬤就會沒話說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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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這80多歲女人的命，出生在富有的家庭，卻在年幼時便過繼給比較窮困親戚家庭，後來這輩子都想努力證明自己是有價值的。這件事情也不例外，她想讓阿公知道她的用心，讓阿公知道這是她花錢買給阿公喝的。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對，但是因為每次阿嬤這樣表達的時候，總是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，她會說：「你看，我都沒喝，都讓給你喝」好像喝了這罐雞精，就得連帶的把阿嬤的「恩惠」喝進去。因為阿嬤過於強調自己為別人付出的，反而讓我們不敢大方接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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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公年近90，被診斷為老年失智症。近來總覺得他整個人呆呆的，講話也不清楚。所以我很驚訝他這次倒是異常地清楚，很有意識地想要與阿嬤較勁。阿嬤不喝他就不喝，這一招果真把阿嬤給「治」住了，阿嬤也被阿公弄得不知怎辦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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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對家人好或者是對朋友好，本來是一件好事情。不過，要是我們把自己的「自我犧牲」給添加進去，任誰恐怕都難以接受這份好意。因為我們都不希望我現在所獲得的，是別人的犧牲與不滿足，這樣的接受方式其實是很有壓力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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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自尊的人，常常會覺得自己「不配擁有」某些東西。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需求，內心渴求的與認知上覺得自己不值得擁有，在心裡面將形成衝突。一個覺得自己不配得到有價值東西的人，通常會覺得自己是不夠好的人，所以怎能有資格向他人表達需求呢？這樣的人會覺得自己不應該想要獲得些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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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麼要怎樣尋求自我的突破呢？其實這樣的人需要的是一面「鏡子」，必須要能夠「照見」自己，看清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。像是瞭解到自己其實一味地貶低自己的需要，只為了滿足別人。是不是把自己的價值建構在別人的身上，別人的成長是因為自己的犧牲所成就的。有了如此的照見，就必須進一步跟自己「對話」，特別是跳脫出來，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，對自己做一些「關心」與「質疑」。要關心的是，你真的好辛苦！我看見了你的犧牲，我瞭解到你是如此地沒有自己的存在，這很令人心疼！需要質疑的是，你一定得這樣過嗎？有沒有別種方式可以滿足自己也滿足他人？可不可以多愛自己一點？我怎會如此看輕自己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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讓我感到無力的是，阿嬤這把年紀了，要看見、認清自己好難。想到這樣我心裡面是難過的，不忍阿嬤一輩子如此地「對待自己」。雖然大家常常覺得她很麻煩、很難搞，而我只是看到的是她「存在」的方式，她活出來的樣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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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這對夫妻吵了一輩子，阿公幾年前先走了，阿嬤去年也跟著去了…。我心想，是不是還在為了喝雞精的小事鬥嘴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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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諮商輔導中心兼任輔導老師 劉家鈞, ext 2671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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